▲澤連斯基與特朗普、萬斯現場發生爭吵。圖/IC photo
這是一場足以載入國際外交史的爭吵。
據新華社報道，當地時間2月28日，赴美國訪問的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與美國總統特朗普、副總統萬斯爆發了劇烈爭吵。
這場會談原本是雙方舉行美烏礦產協議簽字儀式，并召開聯合記者會前走的象征性流程，所以眾多媒體都在現場。然而，當雙方交談進行到約40分鐘，澤連斯基談到2014年俄羅斯在克里米亞的行動時，爭吵驟然爆發。
爭吵停止后，澤連斯基及其率領的烏方代表團離開橢圓形辦公室，去了一個單獨房間。烏方一度要求恢復會談，但遭到美方拒絕。之后澤連斯基和烏克蘭代表團被要求離開白宮，原本為烏方準備的餐食也改為讓媒體團隊食用。
美烏雙方會談前，特朗普還對在場媒體表示，很快就要簽署礦產協議了。但一場爭吵不僅導致協議簽署暫停，也再度強化了美烏歐各方關系的不確定性。
激烈爭吵因何而起？
細究起來，澤連斯基談及俄羅斯在克里米亞的行動，其實并不是引發爭吵的由頭。
在白宮舉行礦產協議簽字儀式，本應是特朗普樹立在國際政治中權威形象的高光時刻。特朗普上臺一個多月以來，白宮一直在宣揚美國取得了一場又一場外交勝利。對此，特朗普團隊絕不容他人置喙。
澤連斯基抵達華盛頓后，首先見的卻是美國國會兩黨議員。他雖然獲取了議員們繼續支持烏克蘭的承諾，但這有違“只能由特朗普主導俄烏沖突議程”的意愿，自然不被特朗普團隊所喜。
到了白宮，澤連斯基身穿軍用工裝的標志性裝扮，同樣不受待見。現場白宮記者布萊恩·格倫質問澤連斯基，為什么在橢圓形辦公室不穿西裝，并略帶羞辱性地問，“你有西裝嗎？”這似乎已是東道主可能發難的信號。
2月25日，白宮剛剛打破由白宮記者協會挑選記者參與總統報道的傳統，宣布由特朗普團隊挑選白宮報道記者。這足以讓一些白宮記者審時度勢，配合特朗普團隊的外交演出。
對澤連斯基來說，更大的挑戰是，一貫反對援烏的萬斯在座。在萬斯為特朗普旨在結束俄烏沖突的外交行動辯護后，澤連斯基回擊稱，美國等西方國家“沒有人”阻止俄羅斯自2014年至2022年間不斷“占領”烏克蘭領土，他問萬斯：“這是什么外交行為？”
2014年-2022年期間，包含了特朗普2017年-2021年的第一個美國總統任期。這等于直接打臉特朗普。萬斯隨后回擊稱，澤連斯基在橢圓形辦公室面對媒體爭論這件事情，是對美國的“不敬”。
而當澤連斯基稱“隔著美麗的大洋，你們現在沒感受到問題，但未來你們會感受到的”時，終于惹惱了特朗普。特朗普說：“你沒有資格支配我們的感受”“你無牌可出”“你在拿數百萬人的生命當賭注，你在拿第三次世界大戰當賭注”“你的所作所為就是不敬”。
特朗普的聲音壓制了囁嚅而語的澤連斯基。當萬斯又指責澤連斯基沒有表達感激時，澤連斯基再度想反駁萬斯，特朗普干脆打斷他說：“你說得太多了。”
縱觀整個過程，澤連斯基希望把烏克蘭安全與美國安全捆綁在一起，也有保持硬漢形象的需求；特朗普有全面否定拜登政府政策和塑造國際政治權威形象的需求；萬斯一貫反對援烏，又有體現忠誠形象的需求。
不同的需求與美烏在俄烏問題上的分歧，在攝像機面前進一步放大，最終導致雙方大吵一場不歡而散。
▲2月28日，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左三）離開美國華盛頓白宮。圖/新華社
溢出效應立即顯現
澤連斯基與特朗普、萬斯的這場爭吵，立即就有了溢出效應。
爭吵發生后，特朗普在社交平臺上發文說，澤連斯基“沒有準備好在美國參與的情況下實現和平……澤連斯基在美國珍視的橢圓形辦公室里對美國不敬。等他準備好實現和平時，他可以回來”。
澤連斯基當天在離開白宮后在社交平臺上發文，對美國給予烏克蘭的支持表示感謝，也感謝了美國總統，但沒有點出特朗普的名字。
雙方在社交平臺上的發文內容，可能只是說了一些場面話，但美國立刻就有了真正的動作。
爭吵結束后，掌管美國政府效率部的馬斯克發文宣布，將啟動對美國上千億美元援烏資金的審計。此前，已多有傳聞部分美國援烏資金和物資被人貪墨。
2024年6月，美國國防部也曾承認，截至2023年11月底，美國提供給烏克蘭的軍事物資中，有超6000萬美元的物資被上報為失蹤。這些設備包括夜視儀、“標槍”反坦克導彈和導彈發射裝置等。
如果美國政府效率部真的審計出了問題，美國就有了停止援烏的理由。這對于“不順從”的澤連斯基來說是新的威懾。
此外，美國援烏派重要政客和媒體也迅速轉變了立場。共和黨重量級參議員林賽·格雷厄姆形容這次會面是“徹頭徹尾的災難”，并表示，“大多數美國人看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后，都不會愿意把澤連斯基當作合作伙伴，包括我自己”。
而一直努力上桌的歐洲只對澤連斯基表達了一些“片兒湯話”式的支持。即將出任總理的德國基民盟主席默茨表示，“我們與烏克蘭同在”。法國總統馬克龍與澤連斯基通了電話，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則稱，“烏克蘭并不孤單”。這些詩意的表達是歐洲的老傳統了，但顯然無助于澤連斯基應對嚴酷的現實考驗。
礦產協議還能簽嗎？
盡管在爭吵之后，特朗普和澤連斯基都在社交媒體的發文中留下了一些余地，但可以預計，近期美烏雙方已無法簽署礦產協議。
與澤連斯基見面后，特朗普已登上飛機前往佛州海湖莊園，那里將舉行一場盛大的MAGA（讓美國再次偉大）聚會。在登機前，特朗普對著記者嘲諷澤連斯基說：“他不愿意停火。因為有美國的支持，他覺得自己變成了大人物。”“就像你們今天看到的，這不是一個要和平的人。”
當然，特朗普說的“和平”，是烏克蘭心甘情愿簽署礦產協議為前提的。
在不愉快的白宮之行后，澤連斯基接受了福克斯新聞的專訪。他對福克斯主播巴爾表示，他有信心“挽救”與特朗普的關系。他同時透露，他訪問白宮時，原本希望不要在媒體在場時進行交流，但特朗普不同意。
澤連斯基還對巴爾說：“你們必須拯救我們的人民……這是人權。”但從這些對話中可以發現，澤連斯基顯然還沒有號準特朗普的脈。
此前，英國首相斯塔默剛剛訪問了白宮。據報道，訪美前，斯塔默專門接受了與特朗普打交道的培訓，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要先順著特朗普說，然后再提出自己的主張。即使如此，特朗普也沒有輕易放過斯塔默，被問了“你們能獨自對付俄羅斯嗎？”
面對好大喜功、講國際現實主義或者說強權政治的特朗普團隊，按照過去與拜登政府打交道的經驗談“人權”，說必須怎么樣，自然不會被認可。
或許，要避免再發生白宮爭吵這樣的外交災難，澤連斯基得先向斯塔默學習一下如何與特朗普團隊打交道。這不僅是烏克蘭，也是歐洲現在要艱難面對的“國際現實”。
撰稿 / 徐立凡（專欄作家）
編輯 / 馬小龍
校對 / 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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