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圖：德國選擇黨負責人魏德爾。圖/IC photo
據澎湃新聞報道，2月23日，德國將舉行新一屆聯邦議院選舉，以確定新任總理人選。2024年12月，德國執政聯盟因分歧垮臺，隨即引發了這場提前7個月的選舉。
而最新民調顯示，成立僅12年的極右翼“網紅”政黨——德國選擇黨在經歷支持率“過山車”后，保持了自上屆選舉以來的升勢，有望成為議會第二大黨。
民調背后的一個懸念和一個疑問
2月19日，由民調機構YouGov公布的選前民調結果顯示，中右翼基民盟/基社盟將獲得29.9%選票，在總計630個議席的德國議會獲得220席；德國選擇黨將獲得19.7%的選票和145個議席，成為議會第二大黨。
一段時間以來，德國選擇黨及魏德爾的民意和人氣，可謂坐了個戲劇性的過山車。去年12月底起，接連發生在德國多地的群死群傷事件，令大打“反移民”和“反犯罪”旗號的選擇黨和魏德爾人氣扶搖直上。
今年1月29日，基民盟/基社盟在事實上獲得選擇黨合作前提下，通過“加強邊界防控”議案。此后，該黨高層發表疑似“不排除與選擇黨合作”的模糊宣言，被質疑有意踩踏“不得與極端黨派合作”（又稱“防火墻”）的政治底線，引來前總理默克爾等人帶頭駁斥，選擇黨和魏德爾聲勢“大跳水”。
然而，隨著選舉日的臨近，二者的支持率又迅速觸底反彈。一番折騰后，選擇黨支持率雖僅比2024年6月高出3.9個百分點，明顯低于此前預期，但已重拾升勢。
不過，該民調顯示，已做好選擇的選民占比不過38%，而多達27%的選民至今拿不定主意。這意味著，此次選舉在德國選制下變數大增。
另一項稍早前公布的民調顯示，基民盟/基社盟得票率將達32%，選擇黨21%居第二，社民黨14%居第三，綠黨14%。數據雖有差異，但結論與趨勢幾乎與YouGov如出一轍。
那么，接下來的懸念是，誰來擔綱組閣？而彌漫在當下德國政壇的一個疑問是，選擇黨一旦成為議會第二大黨后，將扮演怎樣的角色？
極右翼的“得”與傳統政黨的“失”
12年前，剛成立的選擇黨還是個以反歐元為主要綱領、極右翼色彩不甚明顯的政黨，但如今，該黨已“右”到連歐洲“同類”都害怕的地步。
2024年，法國極右翼政黨國民聯盟領袖勒龐動議，將該黨逐出極右翼在歐洲議會的黨團聯盟“歐洲愛國者”；德國法院日前更是裁定，公開指責該黨領袖之一霍克為“法西斯分子”不構成誹謗。
如今，魏德爾在選舉造勢中大談“社會徹底改造”“立即退出歐盟”“封鎖邊界”，并毫不避諱對移民群體“另眼相看”。而在原東德的部分地區，地方性選擇黨外圍組織和新納粹團體合作也已毫不避諱。
選擇黨之所以“加速向右”，是因為嘗到了甜頭：在原東德地區，該黨在除柏林地區外的絕大多數區域占據壓倒性優勢，且迅速凝聚起對年輕人、網民和男性的強大“磁性”。正是因為德國乃至整個歐洲西部的“右轉”以及歐洲懷疑論愈演愈烈，才讓搭上順風車的選擇黨不斷打“右舵”。
而中左翼、中右翼主要政黨的一再失策，則給了極右翼關鍵性“助推”。
2015年，默克爾迫于輿論壓力對難民大開國門，導致超百萬難民涌入德國，帶來巨大財政壓力和社會矛盾。選擇黨和魏德爾正是抓住這一爭議性政策窮追猛打，不斷擴大自己的政治影響力。
此前的選前辯論中，魏德爾不僅繼續抓住“犯罪問題”和“移民安全問題”不放，且將之歸納為“自默克爾執政以來的積弊”。這是極巧妙的一招“必殺”，因為這意味著，除選擇黨和不成氣候的左翼黨外，德國所有議會黨派無一能夠逃脫“火力范圍”。
▲資料圖：德國總理朔爾茨。圖/新華社
事實上，朔爾茨所領導的三黨聯盟上臺后，不僅無法回應公眾對犯罪率和移民問題的憂慮，且在經濟治理和對外政策上的表現令人失望。同時，執政聯盟內部，綠黨占據多個重要職位卻表現“辣眼”，朔爾茨又在去年發動針對自民黨的清算，導致執政聯盟破裂。針對內閣的不信任動議在2024年12月被通過，選擇黨得以提前逾半年，在有利時間點發動選戰。
而基民盟/基社盟冒險采用接近選擇黨的口號，不但造成本陣營“塌方”，也助長了選擇黨和魏德爾的氣勢。在不少選民看來，既然中右都不得不附和極右，那干脆直接選極右好了。
當然，選擇黨和魏德爾對社交平臺的適應度，也是其影響力迅速擴張的關鍵。YouGov調查顯示，德國選民使用社交平臺獲取選舉信息的占比為27%，而選擇黨支持者中這一比例竟高達40%以上。當公眾厭倦了無休止的主流媒體轟炸，且對主流政黨和現政府不滿時，社交平臺的殺傷力就會被放大。
與一些預測相反，烏克蘭問題和“特朗普因素”對選擇黨及魏德爾的選情幫助不大，甚至可能幫倒忙。
有民調顯示，支持援助烏克蘭的德國受訪者比例高達67%。在特朗普不斷揚言“讓歐洲人自己保衛自己”的形勢下，多數德國人更擔心“東邊威脅”。事實上，迄今也只有選擇黨和薩拉·瓦根克內希特聯盟主張停止援助。
至于“特朗普因素”，也并未對選擇黨帶來幫助。據了解，無論是馬斯克在網上吹捧選擇黨為“德國未來”，還是美國副總統萬斯會晤魏德爾并為之“站臺”，都令選擇黨人氣一度受挫。有分析指出，特朗普及其要員不斷發出針對德國的“不敬言論”，已激發德國普遍不滿。
“造王者”還是“攪局人”
由于選舉制度所限，戰后德國歷史上很少出現單一政黨執政，此次選舉大概率也不會例外。
而種種跡象表明，不論中左翼、中右翼都不敢在組閣層面輕言打破“防火墻”。這意味著，即便成為議會第二大黨，選擇黨也只能扮演“攪局人”而非“造王者”，因為傳統大黨大概率不敢與選擇黨組閣。
從目前民調形勢看，最有可能出現的，是基民盟/基社盟和社民黨聯手組成的“大聯合政府”，其次是基民盟/基社盟和綠黨聯合組成的“黑綠”聯合政府。
但前者可能因“1·29事件”傷了和氣，后者不僅有湊不夠議會席位的風險，且基社盟負責人正以“反綠黨”為綱領參選巴伐利亞州州長，顯然有點兒“犯沖”。
雖然選擇黨支持率上升，但有調查顯示，魏德爾作為總理人選的支持率并不高，僅19%。她的“亮眼”很大程度上拜對手同樣表現糟糕所賜，但她仍是主要政黨中總理選舉候選人支持率最低的。
盡管聲勢浩大，但許多德國分析家指出，選擇黨和魏德爾對德國乃至歐洲政治格局最大的殺傷力，并非是否有望扮演“造王者”甚至自己“稱王”，而是讓極右翼的思想和邏輯潛移默化地滲透侵蝕“公認的政治概念”。
如今，德國政治家不論左右，都在大談“德國安全就是移民和難民問題”，放在10年前是不可想象的。而令不少德國分析家擔心的是，直到不久前人們還普遍相信，許多投票給選擇黨的德國選民是在投“抗議票”，但如果主要政黨的表現繼續令人失望，這些“抗議票”中的相當一部分，或許會真的轉化為自覺支持票。
撰稿 / 陶短房（專欄作家）
編輯 / 馬小龍
校對 / 趙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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