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國際數學聯盟主席中島啟的多次邀請,基于中國數學當前的發展勢頭,近日,菲爾茲獎得主、清華大學講席教授丘成桐率領中國數學界發出倡議:申請在中國主辦2030年國際數學家大會(ICM2030)。這幾天,這一倡議提出的高遠目標以及申辦委員會成員的“豪華陣容”(名單附后)引發了社會的廣泛關注。
國際數學家大會是國際數學界規模最大、水平最高的大會。2002年,第24屆國際數學家大會在北京舉辦。作為這屆大會的推動者之一,2月22日,丘成桐在接受《中國科學報》專訪時說,當時中國數學的基礎和水平尚未比肩世界,但大會本身成為了中國與世界溝通的橋梁。他表示,2030年后的中國數學,將有實力達到世界最頂尖水平;國際數學界最高級別的終身成就獎“陳省身獎”、有數學界諾貝爾獎之稱的“菲爾茲獎”有望花落中國。
丘成桐戚金葆/攝
他希望,2030年在中國舉辦國際數學家大會能成為一個標桿,激勵年輕人做出世界第一流的工作。“5年后,中國將涌現出真正能夠引領世界數學發展的本土數學家。”丘成桐為中國數學勾繪出2030年的宏偉藍圖。
激勵更多中國年輕人在世界嶄露頭角
《中國科學報》:為什么在今年提出申辦ICM2030?我國在時機、條件等方面是否成熟?
丘成桐:國際數學家大會對多數數學研究工作者而言非常重要,通過大會不僅能了解過去4年來世界上的重要發展,也是展現個人學術成就的重要時刻。
中國數學在進步,我認為2030年是一個關鍵年份,是中國數學在世界舞臺上崛起的重要時刻。我們希望通過國際數學家大會激勵中國年輕人和一批學者在世界嶄露頭角。
當然,2030年只是邁出的第一步,我希望在2034年的大會上,我們能夠拿到國際大獎,比如菲爾茲獎。那時,中國數學將處于全球領先地位。
《中國科學報》:和2002年在北京舉辦的ICM相比,我們這次申辦ICM在目標或議程設置上有哪些不同?
丘成桐:事實上,2002年中國數學研究的水平和世界領先水平相比相差甚遠,當時國內有成就的學者不多,但我們很高興看到很多世界一流學者來到中國。那次會議成為中國和海外學者溝通的橋梁。
20多年后的今天,中國的本科生和中學生在數學學科已經達到世界頂尖水平。希望2030年我們可以驕傲地說,很多學問是我們自己創造出來的。
《中國科學報》:ICM2030申辦委員會及學術委員會主席由你擔任,委員名單也陣容強大,主席團和委員是如何選出來的?
丘成桐:我們基本上找到了全中國數學領域最重要的學者,我們的委員目前一共有40多人,無論是從學術研究還是從地理分布來看,都能夠引領中國的數學研究。
當然,委員們作為中國數學界的領軍人物,要激勵更多年輕人做突破性研究,同時向國際數學聯盟展示中國數學界不同方向的最高水平。
ICM的成功申辦不僅是對一國數學研究水平的認可,也是提升國際學術地位的寶貴機會。希望我國從官方到民間都積極參與其中,共同推進這項工作。成立申辦委員會及學術委員會也是為了盡快推進這一工作。
《中國科學報》:中國數學界人士為申辦國際數學家大會這一共同目標齊心協力,是否是對以往數學界存在不同意見和爭論的一種積極回應?
丘成桐:不管是數學界內部還是其他領域,必然存在不同意見。如果意見完全一致,就不可能得到發展。牛頓和萊布尼茨也存在爭論,只有在爭論中才能夠前進。我相信許多科學家都有不同觀點,也會為此吵得天翻地覆,但我認為這不會造成負面影響。
舉辦大會是為了國家而不是為了個人。日本、英國已經提交了申請,它們表現得十分積極,也具備很強的競爭力。這個時候,中國數學界應該擱置爭議,共同努力。
數學家最重要的工作在30歲左右完成
《中國科學報》:你多次提到,我們的數學研究還存在“原創性不足”“基礎研究不牢”的問題,請問未來如何實現在短短5年或10年內拿到大獎?
丘成桐:數學家的成長比其他學科更快,一般來說,最重要的工作在30歲左右就完成了,很多重要成果都是年輕人做的。對數學家而言,一般在博士畢業后的三四年內會出人頭地,四五年內有可能完成一項重要工作。
我從1966年進入大學到1976年完成第一項重要工作,中間只花了10年工夫。對數學來說,最重要的是用大腦思考,因此很多成果都是由年輕人完成的。
《中國科學報》:所以你提到“5年后,中國將涌現出真正能夠引領世界數學發展的本土數學家”,也是基于這樣的判斷?
丘成桐:是的,我認真觀察過當前我國年輕學者和學生的能力。另外,我還看到我們有一批世界一流水平的中學生,他們的能力比我想象的好得多。
《中國科學報》:引領世界數學發展需要第一流的成果,那么該如何衡量第一流的標準?
丘成桐:所有數學成果的衡量標準都很簡單,就是創造能力有多強、創造出來的學問有多重要。不是看奧數成績,也不是拿多少獎項,而是創造出來的成果在學術界有何影響力和重要性,這是由全世界頂尖科學家判斷的。
《中國科學報》:你認為中國數學的發展路線和目標應該是怎樣的,計劃如何實現?
丘成桐:數學就是找到大自然的規律,包括物理規律、社會問題規律等,都可以從純數學的基礎上發展出來。始終發展一個方向對整個數學而言是有損害的,需要基礎數學、應用數學、交叉領域等各個研究方向齊頭并進。
路線和目標很簡單、很清楚。首先是培養人才,通過清華大學求真書院的領軍人才計劃、少年班,以及大學生數學競賽、中學生科學獎,我們遴選和培養了一批優秀人才,已經看到很好的成果。其次是國際交流,邀請世界級學者來中國工作或訪學,舉辦頂尖學術交流活動。國際基礎科學大會、世界華人數學家大會都是很好的例子。中國學者可以展示自己的成果,參與科學前沿的討論,同時也為學生們打開視野。
2030年在中國舉辦國際數學家大會,是延續了這個路線,也為中國數學設立了一個清晰的目標。
人工智能還需“從0到1”的突破
《中國科學報》:現在,DeepSeek在部分能力上已經持平甚至超越了ChatGPT。未來,我們在與人工智能有關的數學領域能否取得更大突破?
丘成桐:人工智能大模型主要是從海外發展而來,我們則進行了改進和提高。中國要想真正引領人工智能的發展,必須從基礎開始努力,也就是要在“從0到1”的問題上實現突破。數學對實現人工智能原創性突破有重要的推動作用。
《中國科學報》:國際一流大模型團隊里的年輕人中有不少是華人,為什么他們在海外能快速嶄露頭角?
丘成桐:這些人大多接受了美國的教育和訓練。我們的教育在激發創造性方面與美國相比仍有差距,特別是在基礎科學領域。我在國內創辦求真書院、設立少年班,也是希望中國能培養出優秀的基礎科學人才。
《中國科學報》:DeepSeek在中國誕生并爆火,背后團隊是本土人才,你認為這件事的發生是偶然的嗎?這對中國的創新,尤其是你一直強調的培養一流人才有哪些啟發?
丘成桐:事實上,DeepSeek團隊里的年輕人很多都不是博士生。我覺得,我們在人工智能的發展上陷入了一個誤區,就是一定要成熟的研究人員來開發,其實很多本科生甚至高中生已經對此展開了研究。
這些年輕人取得的成果給我們的啟示是,要注重年輕人,尤其是拔尖人才培養。在國際科技競爭中,成就往往不是看平均水平,而是看最尖端的部分。
《中國科學報》:我國中學生的數學天賦已展現出來,但頂尖人才常出現“斷層”。在人工智能時代,你覺得拔尖人才該如何培養?
丘成桐:我最近出版的一本書《我的教育觀》專門討論了這個問題。該問題的根源在于刷題,它導致學生進入大學后已經失去了探究學問的興趣。
中考、高考是每個學生人生中最重要的節點,考不了高分可能就無法進入心儀的學校。考試需要花費1~2年時間準備,唯一的方法就是刷題,這是對年輕人創造能力的最大打擊。進入數學研究領域卻沒有興趣,就失去了培養數學家的本意。
面對這種情況,如何培養思考力、創造力,我認為不是不考試,而是對最拔尖的學生采用不同的方法進行培養。但許多家長都覺得自家小孩是天才,因此這種方法實施起來會有困難。
申辦ICM2030委員會及學術委員會委員名單(2025年2月)
主席人員名單:
申辦委員會及學術委員會委員名單:(按照拼音排列)
《中國科學報》(2025-02-24第1版要聞)
本文鏈接:http://m.020gz.com.cn/news-8-2328-0.html丘成桐:2030年是中國數學崛起的重要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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